然而作者为加强整部剧的悲剧效应,又安排了他最后一次出场:“他幽然地进来,如同吹来一阵阴风。他叫人想起鬼,想起从坟墓里夜半爬出来的僵尸。他的长袍早不见了。上身只是一身藏青破棉袄,领扣敞着,露出棱棱几根颈骨。底襟看得见里面污旧的棉絮,袖口很长,拖在下面。底下只穿一件单裤,两条腿在里面撑起来细得如一对黍棒。他的头发非常散乱,人也更佝偻了,但他不像以前那样畏怯,他的神色阴惨,没有表情,不会笑,仿佛也不大会哭,他呆滞地望着李石清,如同中了邪魔一样。”对比前后两次对黄省三的细致描写,我们看到了一个仍抱有求生希望的可怜人逐步变成一个没了血肉,只剩形骸的疯子。作者极尽渲染之能事,将一个几近崩溃的人刻画地淋漓尽致,“哀莫大于心死”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亲手杀死自己至亲骨肉的痛苦、生活的窘迫压得他形同枯槁,如行尸走肉,只余满腔怒火,他愤恨地喊出:“你们真是没有良心哪,你们这样对待我,——是贼,是强盗,是鬼呀!你们的心简直连禽兽还不如——。”
作者借用已被逼疯了的黄省三的疯言疯语来控诉像潘月亭这类的有余者,控诉这“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社会丑态。读完黄省三的悲惨命运,我不由得想到了巴金先生笔下的《寒夜》中的汪文宣,同样害肺病、家庭破碎、生活窘迫的可悲之人。其实在现代社会,像黄省三有着类似命运的可悲之人又岂在少数,不足者仍在生死边缘挣扎,而有余者仍在恣意挥霍。